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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十三年度教育部文藝創作獎「傳統戲劇劇本」評審感言

傳統戲劇原本沒有所謂的「劇本」,由於藝人大多不識字無法背誦劇本,因此劇情通常是師徒口耳相傳,或在演出前由「戲先生」講授劇情大綱,演員即上台演出,這種「活戲」(幕表戲)的表演型式,非常即興、自由,演員有發揮空間,但相對的也容易造成內容雜亂無章、結構鬆散拖沓的缺失,假如演員內涵不夠、舞台經驗不足也會造成文不對題、時空錯亂的弊病。

目前民間戲班在廟會酬神的外台表演,依然以沒有劇本的「活戲」為主,如為官方主辦的藝文活動、劇場公演,戲班稱之為「文化場」,則一般都有審核劇本和唱詞必需打幻燈字幕的規定,因此許多口傳劇本就被文字化、固定化,以配合申請補助或文化場公演。

欠缺優良劇本是台灣各劇種共同的困境,傳統戲劇劇情大多單調沉悶,且內容充斥著愚忠愚孝、性別歧視等封建思想,無法令現代觀眾認同,而新編劇本又乏人創作,於是許多劇團轉向中國大陸購買劇本改編,或聘請大陸編劇導演,如此台灣將永遠無法培養自己的編導人才,也不會有代表台灣本土的優良創作。

為鼓勵傳統劇本創作,近年來教育部、國藝會及高雄縣文化局等機構都曾舉辦傳統劇本徵選,但因傳統劇本涉及語言運用、唱詞押韻和音樂曲調等問題,能編寫電視劇、舞台劇卻未必能撰寫傳統戲劇,因此傳統劇本創作仍十分匱乏。

二○○四年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傳統戲劇劇本徵選,在歷經評審委員針對劇情內容、戲劇結構、創意構想、文詞語彙等整體考量之後,評選出〈聽說你厝是龍穴〉、〈貓〉兩部優等獎作品,及〈媽祖傳〉、〈小龍女〉、〈四海龍王?哪吒〉、〈誰殺了岳飛〉等四部佳作。

參賽作品中有些劇本雖然文學性高卻不易以戲劇形式表現,劇本創作雖為文學的一種,但文詞華麗、意境優美在舞台上未必能具體呈現;許多作品標示歌仔戲或布袋戲劇本卻是以國語撰寫,歌詞唸白國語押韻,台語卻未押韻。有些劇本改編自歷史事件,劇情卻嚴重悖離史實,有竄改歷史之嫌。戲劇不必全然按照史實,也可以重新詮釋歷史觀點,但歷史劇基本上仍需按照事件主軸,假如扭曲史實、指鹿為馬捏造事實將會違背歷史真相。

其次評審對於原創劇本和改編劇本則有不同的考量標準。新創劇本必需全新構思、無中生有。改編劇本則通常祇是根據原有劇本調整結構、修改情節、翻譯語言,兩者就創意、難度、內容均有差異,因此會有不同的評價。再則劇情張力、表現手法也是考量的重點之一。劇情單調、情節無趣,內容荒誕或前後矛盾、無法銜接,劇情由一連串的「巧合」硬拗湊成,都難以吸引觀眾產生共鳴。

在優等作品中,〈聽說你厝是龍穴〉是針對台灣民間流傳的地理風水俗信提出反諷與批判,內容兼具戲劇性與趣味性,劇情生動有趣,令人拍案叫絕。台灣社會上至達官貴人,下至平民百姓均深信風水之說,官員民代上任要選時辰、辦公桌要定方位,民間婚喪喜慶、居家商店也要看風水、擺掛厭勝物;上位者不問蒼生問鬼神,百姓也不信努力求勘輿,正是台灣社會的真實寫照。〈聽〉劇劇情寓教於樂,對風水迷信提出無言的抗議,內容引人深思,是一部成功的劇作。

〈貓〉劇是台灣本土故事,劇情描寫抗日英雄林少貓傳奇。全劇以日治時期為背景,劇情緊湊流暢,內容有衝突、矛盾、玄疑,戲劇結構完整。本劇不同族群的人物造型、服飾、道具布景及場面,將考驗導演及製作群功力,但值得我們期待以戲劇方式呈現。

在佳作作品中,有兩部屬於兒童劇。傳統戲劇向來以中老年人為主要觀眾群,如何培養年輕觀眾、兒童觀眾其實是傳統戲劇永續發展的關鍵,我們鼓勵傳統兒童戲劇創作,以免傳統戲劇觀眾產生斷層。在兩部兒童劇中,〈小龍女〉是二○○三年黃香蓮歌劇團演出的兒童歌仔戲,內容結合歌仔戲與布袋戲,劇情活潑有趣,頗能吸引兒童觀眾,且主題具有教育意義,適合親子觀賞。〈四海龍王?哪吒〉則是取材自民間小說《封神演義》,劇情改編自〈哪吒鬧東海〉,台灣傳統戲劇中北管戲、歌仔戲、皮影戲、布袋戲均有此劇目,是一部老少咸宜的精采好戲。〈四〉劇中使用許多現代語彙、兒童用語、流行音樂,全劇不但熱鬧滾滾,且穿插與觀眾互動情節,戲劇效果十足。本劇結局捨棄了傳統劇情「削肉還母,刻骨還父」的血腥畫面,改編為自我反省、相互包容、彼此體諒的結局,不但符合現代社會觀念,也較適合兒童觀賞。

〈媽祖傳〉是以媽祖為主題,媽祖是台灣重要的民間信仰,但一般民間戲曲都著重其神異、靈驗的一面,對於媽祖何以值得尊敬卻未曾提及,本劇結局以媽祖因捨己救人溺水而亡,成就了媽祖的偉大人格,賦予媽祖信仰合理、正當性,同時也巧妙地避開了媽祖「得道昇天、玉帝來迎」等神話。

〈誰殺了岳飛〉則是以其創意獲得評審的青睞。本劇屬於翻案劇作,一般岳飛戲易將岳飛神話,強調其「精忠報國」的愛國情操,忽略人性、自我的一面。劇中岳飛拒絕再受人擺佈,不再擔負「偉人」的壓力,不接受命運的安排,選擇為自己而活,情節以人的立場,重新詮釋岳飛的內心世界,展現現代人強調「自我」的觀念。傳統戲劇必需配合時代觀念才能被觀眾認同,「戲不夠仙來湊」、「運命天註定」、「父要子亡子不敢不亡」、「查某人菜籽命」之類的觀念已難為現代觀眾所接受。〈岳〉劇顛覆了自古以來岳飛的既定形象,但也賦予岳飛一個新的生命。

在評審過程中,我們並未設定劇種、戲碼、主題,無論古冊戲、金光戲,祇要好看就是好戲;不管愛情倫理、朝廷公案、神怪劍俠戲,祇要吸引觀眾就是好劇本;台灣的傳統戲劇亟需優良劇本,我們期待更多人投入傳統劇本的創作,一部優秀的劇本可以恆久保存、流傳千年,試想〈山伯英台〉、〈陳三五娘〉已經傳唱多少年?〈羅密歐與茱麗葉〉、〈歌劇魅影〉、〈貓〉已經演過多少場?一部曠世劇作必將永遠震撼人心、永世流傳,我們更期盼台灣的關漢卿、莎士比亞、莫里哀早日降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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