劇評
此情可待成追憶-說《龍鳳情緣》

佛說:「一切有為法如幻夢泡影,如露亦如電,應作如是觀。」(《金剛經》)人生有情而世事無常,人只能選擇歷程,卻不能掌握結局。按情理而言,善惡終有報應;有情人將終成眷屬;努力則會成功,但實際上卻未必如此,因為人生過程中總有許多阻力與變數,也由於無常與苦難,才使生命充滿色彩。

戲劇情節亦復如此,平舖直敘一帆風順的劇情就不會劇力萬鈞高潮迭起,設若將梁祝故事改編成杭州邂逅,一見鍾情,後來結為連理生兒育女,最後白頭偕老幸福一生,這種情節還會感人肺腑嗎?戲劇情節必須有衝突、矛盾,才會震撼人心,因此在歷史上劉邦、秦檜是勝利者,但在戲劇中項羽、岳飛才是主角;歷史上的曹操是具有雄才大略的政治人物,關羽自大傲慢屢戰屢敗;戲劇中的曹操則成為奸詐陰險的角色,關羽則是威武勇猛義薄雲天。戲劇反映人生卻非真實的人生,戲劇取材自歷史,但與史實會有差距,因為戲劇必須經過加工誇大渲染才有可看性。也因此人世間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,而傳統戲劇人物角色,好人一定不會做壞事,壞人也一定不會做善事;現實的人生充滿無奈與缺憾,但傳統戲劇的劇情卻都是以大團圓作結局。

愛情向來是藝術創作的最佳題材,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總是扣人心絃;真摯的愛、殘缺的美更是令人迴腸盪氣。「唐美雲歌仔戲團」的年度鉅作《龍鳳情緣》就是以愛情為主題,「叛逆」則是戲劇的衝突點。傳統社會男女婚事大抵是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而皇室貴族則由皇帝欽賜或高官許配,服從父母之命、皇帝意旨乃理所當然之事,即使心有所屬情有獨鍾也不能違抗威權,只能默默承受,比如祝英台、宓妃和王昭君等角色,最後都只能以悲劇昇華。

如果女性勇於挑戰威權選擇所愛就會成為膾炙人口的故事,如五娘私奔、王寶釧、沈玉倌、白玉枝(《什細記》)、雪梅、月娥(《呂蒙正》)等千金小姐,甘心拋棄榮華富貴跟隨情郎吃苦,這正是男人的最愛。在男尊女卑的傳統社會中,表達愛意是男人的專利,女性不會也不能主動追求;但在傳統戲劇中卻反而一再出現女追男的劇情,比如傳統歌仔戲四大齣《山伯英台》、《呂蒙正》、《陳三五娘》和《什細記》全是小旦倒追小生的劇情。這種違反「常規」的情節,或許可以滿足男人的想像空間,並解放女性被壓抑的情感世界,才會變成戲劇中的常態。

《龍鳳情緣》劇情不離既有格式,內容以千金小姐(靈鳳公主)愛上憨厚小生(靖龍),然後發生波折(父母反對、皇帝賜婚),最後圓滿結局。這種劇情雖然了無新意,有些情節甚至非常離譜,卻能在戲劇舞台上重複出現,而觀眾也能樂此不疲,可見這種愛情故事乃是民眾共同的期待。

相較於現代社會的「易開罐」式愛情,《龍》劇的故事反而是值得推崇。對現代青年而言,愛情是廉價的,因為取得容易所以不值得珍惜;此外現代的愛情就像食品一樣,都有「保存期限」,只不過若非未標明保存日期就是期限標定不實,而我們永遠不知道何時愛情將會過期、變質。

「唐美雲歌仔戲團」是目前台灣最優秀的劇團之一,該團最大的特色在於擁有堅強的演員陣容。唐美雲本身是歌仔戲世家,不僅扮相俊美唱作俱佳,近年來對歌仔戲的推廣與傳承奉獻良多。《龍》劇正旦許秀年出身於台灣第一所歌仔戲科班--「拱樂社歌仔戲補習班」,唱工、身段都受過嚴謹的訓練,因此功底扎實,歷經內台、電影、電視等各種型態的演出,是歌仔戲傑出的藝術家。

《龍》劇的三花是由小咪擔任。小咪曾是「藝霞歌舞團」台柱,歌舞基礎厚實,身段、唱腔均堪稱一流,且其演技精湛,演什麼就像什麼,特別是丑角的腳色,演來更是妙趣橫生。其次林紀子的老旦唱腔優美,身段成熟穩重,扮相端莊、慈祥,非常符合傳統女性形象。

劇中扮演皇帝的趙美齡乃是唐美雲之妹,舞台演出經驗豐富;此外《龍》劇也啟用「台灣戲曲專科學校歌仔戲科」的學生擔綱演出,新秀的加入也讓歌仔戲充滿新的活力。

《龍鳳情緣》舞台上除了一流演員配合現代舞台技術演出精緻的歌仔戲之外,更有意義的是台上將出現姐妹、師生,老中青三代同台演出的畫面,這種絕妙組合必能使觀眾耳目一新,《龍鳳情緣》也精彩可期。

 

〔本文刊於唐美雲歌仔戲團《龍鳳情緣》節目冊〕

test